2004年10月31日 星期日

《終極殺陣:計程車女王》Taxi




台灣的電影市場,近期居然有兩部翻拍的好萊塢電影對決,分別是脫胎自東洋的《不死咒怨》,以及翻拍盧貝松監製的法國飛車片《終極殺陣:計程車女王》。相較於大多數好萊塢的翻拍原版,台灣觀眾對這兩部片的原型卻十分熟悉,因此想出新的理由讓大家願意掏錢買票進戲院,成了很重要的課題。

盧貝松的《終極殺陣》本來就很好萊塢,笨蛋警察遇到只會飆車的計程車司機,於是他們就去逮只會飆車的壞人。這個公式大致就是《終極殺陣:計程車女王》的劇情,不過好萊塢顯然更注重角色之間的互動,擅長搞笑的喜劇演員昆琳拉提法與吉米法倫,便竭盡所能擔綱演出,營造這對衰尾拍檔的各種出槌可能性。至於招攬觀眾的養眼任務,丟給巴西名模姬賽兒,讓她打扮的異常火辣,就像「辣妹飛車搶銀行」一樣的誇張而有趣(如果你長的跟她一樣好看,還需要去搶銀行嗎,當名模更好賺啊)。

但是影片在如何拍攝飛車的鏡頭哲學上,卻是截然不同。法國人會用前後的角度來跟拍高速行進的汽車,鏡頭與汽車是同方向的等速前進,觀眾跟著主角風馳電掣。美國人則喜歡玩點花樣,故意去製造飛車與鏡頭速度落差的效果,像是汽車緊急甩尾後鏡頭繼續前進、或者故意高低差反方向迎面而來,讓觀眾對於汽車的高速動感有更強烈的察覺。而且美國人更喜歡讓汽車在車陣左右穿梭,這些都是強調視覺上的逼真與速度感的手段。

妙的是,法國人的《終極殺陣》其實沒有太多女性角色的戲份,她們的確存在,只是不怎麼影響劇情,總歸開車這件事情是女人少插手。但是在美國版,顯然是女人嗆聲霸天下。除了體型差異極大、必須靠方向盤決定誰是飆車英雌的正反派女主角,還有認真辦案的女組長、以及醉鬼老媽上場負責搞笑,更對比出男主角是個急欲證明自己才能的「小男人」,偏偏他連如何開車都不會。在美國不會開車,基本上就等於哪也不能去,這真的是美國男性同胞的一大痛處。

在劇情一致的前提下,《終極殺陣:計程車女王》有自成一格的喜劇成分與節奏,可說是原版的異卵雙胞胎:長相不太相同,舉手投足卻很有默契。唯一麻煩的是,高潮對決的橋段卻沒有變化,這對於已經看過原版的台灣觀眾而言,是有那麼些不公平。


2004年10月26日 星期二

《終極西門》




導演王毓雅是台灣電影的異數,當整個台灣電影年產量只有個位數的時候,她居然可以在今年推出兩部片《終極西門》《浮生若夢》。假使你把她正在後製的《虎姑婆》算進去,她已經完成了三部片。連同她之前的作品,《雙面情人》《海水正藍》《蛋》《龍兒》《空手道少女組》《飛躍情海》算進來,她居然可以在短短五年內完成九部片。

所以,台灣電影工業真的陷入了低迷的谷底更絕嗎?當大家都在愁沒有資金可拍片的時候,為什麼她可以有辦法拍這麼多電影,而且也不見得每部都有在戲院上映,締造傲人的票房收入呢?王毓雅源源不斷的創作,成了台灣電影圈一個口耳相傳的謎,有許多的流言在解釋她的成績,也有更多的流言在納悶她究竟如何什麼題材都拍,接連拍個不停。
有趣的是,當大家的猜測到達最頂點的時候,她卻決定放棄以往土法煉鋼的發行方式,跟片商合作,讓《終極西門》名正言順地進入商業市場。不管別人怎麼說,她就是要努力地以自己的作品去擁抱群眾,哪怕群眾對她言之鑿鑿,在網路上不斷給她負面的打擊;預售票簽名會乏人問津,採訪的記者還比買票的人多,.......這些反而給電影帶來一種未演先轟動的聲勢,實屬近年台灣電影少見。
《終極西門》是關於台北西門町三個古惑女的故事,王毓雅坦承是受到香港《古惑仔》《無間道》系列給她的衝擊,加上在媒體上讀到以前的黑道大姐王蘭的故事,讓她決定要拍一個屬於台灣本土的黑幫片。在這部片中,吳辰君飾演Porsche,一個從美國留學回來、奉令接管家族企業的黑道大姐,以高明的手腕一改以往的黑道作風。蕭淑慎飾演鴿子,是Porche的生死之交,雖然兩人無所不談,但是她就是不願讓對方知道自己有財務困難。楊謹華飾演Gucci,一個從小就討厭鴿子、更恨Porche的大姊頭,她就是想盡辦法要除掉對方。
這部電影在人物的基本設定是成功的,問題是整部片其實沒有深入描寫任何黑道的作為,乃至於黑道如何在西門町耕耘的生態。Porche應該是個聰明伶俐,以機智克服困難的人,但是王毓雅居然用兩個鏡頭,就交代她收服了所有抵制她的黑道前輩,到底她的法寶是什麼,沒人知道,使得她的聰明流於一種浮面。是的,擔心本片會教壞小孩青少年的衛道人士,保證你看完全片也不知道如何入幫,連如何砍人都沒教。
妙的是,《終極西門》雖然在刻畫黑道人物的部份是失敗的,卻意外地造就一種趣味。如果你不挑剔文不對題這個缺點,整部片就是三個高中女生(而非古惑女)的恩怨情仇,她們從一見面就開始咬牙切齒地嗆聲,一碰頭就想置對方於死地的語氣唸台詞,意外地替影片帶來一種類似「花劇場」的效果:用言語衝突來製造劇情的張力。加上這三個人物的穿著打扮、行事邏輯(特別是蕭淑慎三不五時就來個又臭又長又很欠揍的嗆聲,無聊死了),更貼近高中生的水平,難怪這部片之前在高中校園試片時會受到熱烈迴響。
你說這樣會讓觀眾悶死嗎?答案是「不會」。因為當許多台灣電影毫無主旨可言,更多好萊塢電影淪為特效大會串時,這部片從頭到尾卻有很清楚的主題:「Gucci要殺了Porche!」這部片的中心思想始終沒有動搖,所以我們就等著看人是誰殺的。那些叫人皺眉的缺點,其實意外地給電影帶來一種惡搞的趣味。
然而本片也映證了流傳多時的江湖傳言,王毓雅果然是一個會敗在許多邏輯不通的導演,越到片尾這毛命越嚴重。好比被火燒傷的病人,臉上的傷口其實不太像燒傷的。另外一個更可怕的地方,就是她真的有囫圇吞棗的毛病,隨心所欲把自己喜歡的影片類型、橋段塞進來,完全不在乎是否有足夠的相關能力來執行。片中那段沒什麼震撼力的飆車已經夠糟了,片尾還要來《追殺比爾》的武士刀大決鬥。她忘記了,昆汀塔倫提諾拍《追殺比爾》的時候,可是找來袁和平幫他設計武術動作,確保殺的原汁原味又能融會貫通。而王毓雅如果真的記得《古惑仔》系列,就該曉得陳浩南砍人的時候,不可能用「新娘」那一套,這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打法,不能在一部片出現。此外,《終極西門》裡頭所有人物的感情描寫,全部都是沒有轉折也沒有動機,愛就愛、不愛就不愛的突如其來,似乎全隨導演高興。
所以我們該如何評斷王毓雅?當其他的台灣電影工作者都搞不清楚何謂宣傳、何謂行銷,她卻細心地替演員拍了定裝照,這樣的小動作就確保一定的媒體曝光率。但是她給電影剪輯的預告片,只見眾人不斷大吼大叫,卻又毫無任何劇情資訊可以給觀眾吸收。她嘗試各種電影類型的勇氣與動力,遠勝過許多同業;但是她也忘記了,這些嘗試需要強而有力的電影工業在技術面的支持。

天底下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像史匹柏一樣,拍完了恐龍亂跑的《侏儸紀公園》,立刻去波蘭拍納粹大屠殺的《辛德勒的名單》,輕鬆遊走在截然不同的題材。史匹柏的天份無庸置疑,但他也需要特效人員製作逼真的恐龍,才能有以假亂真的效果,好讓他去專心經營《辛德勒的名單》。王毓雅要學著知道自己與整個業界的極限在哪裡,哪些方面要借用哪些人的才華,方能改善自己的弱點,免得淪為另外一種形式的義和團。


2004年10月25日 星期一

《第三者》Wicker Park


當我以為愛情文藝片實在玩不出新把戲的時候,卻接二連三碰上幾部很出色的文藝片,王家衛賣弄浪漫情調的《2046》是其一,打著驚悚外遇劇情的《第三者》是其二。在台灣的電影賣座紀錄上,有幾部講到「第三者」的影片都很轟動,《致命的吸引力》與《出軌》都是,但是《第三者》卻將男女關係看的更透徹。

馬修回到芝加哥,準備即將赴上海的公務出差,但就在餐廳與客戶及未婚妻碰面時,他遇上了以前的死黨路克,兩人好久不見的寒暄,其實隱藏了一段馬修寧可遺忘的情傷往事。儘管他極力想專注在公務上,卻不斷想起兩年前不告而別的女友麗莎。說也奇怪,他竟然在餐廳看到麗莎的背影。馬修決定拋下一切,無論如何一定要找到她,把往事說清楚、講明白。但是這趟探索真相的追逐,卻牽扯出兩年前的所有回憶。究竟麗莎為何拋棄他呢?馬修真能找到事實,坦然面對嗎?


《第三者》從一開始,就擺明了讓劇中每個人「不誠實」。無論是已經有未婚妻的男主角馬修,或者是跟女演員艾莉絲約會的路克,以及彷彿是遊魂般的麗莎,大家都是有意無意說著讓自己體面的謊言。有些謊言只是吹牛,例如路克引以為傲的性生活;有些謊言只是掩飾,例如馬修對未婚妻謊稱在上海談生意;有些謊言是為了保護自己,像是麗莎極力想擺脫有錢有勢、糾纏不放的前男友;有些謊言卻帶著惡意的欺瞞,像是艾莉絲與馬修的對話。重點是,愛情本來容不下謊言,因為那意味著人際關係上無法承擔的不信任,但是在這部片,每個人都必須靠著謊言,來維繫自己為想像的愛情。或者,為自己操弄一段渴望的愛情。

於是以「愛」為前提的出發點下,劇情好像打開潘朵拉的盒子,不斷迸發出各種人類的劣根性。主角們在苦苦追尋的,不光是昔日戀情的回憶,其實都想找出甜蜜謊言下的真相。而隨著敘事觀點的轉換,觀眾也看到所謂「第三者」的出發點與立場(這真是全片最精采的地方),其實都是為情所苦的人。所謂的癡情與著迷,人皆有之,只不過換了一個立場,所得到的就不是愛情的喜悅,而是失落的痛苦,甚至是良心的譴責,越是想要千方百計扭轉這一切,結果就是失落的更深、被傷害的更嚴重。

很難想像,一部愛情文藝片可以討論負面的人性,感覺上這會讓愛情的甜蜜蒙上污點。但是《第三者》卻讓觀眾明白看似無害的情愛,也會包藏著傷人的禍心。在俊男美女的商業包裝下,《第三者》無論在劇情、角色刻劃上,其實都比我們想像的還有深度,比單純的愛情文藝片更能得到回響。


《2046》2046




真沒想到《2046》是這麼精采。

我不是王家衛的迷,對於他作品的欣賞也只到《重慶森林》為止,《東邪西毒》還可解釋為詩意的武俠片(總比張藝謀硬梆梆的武俠片好吧),卻無法瞭解《阿飛正傳》。當人家說,張國榮出場在走廊上踩出腳步的迴音,還有跟張曼玉的「共度一分鐘」,實在太有情調等等,對我來說,還不如看《旺角卡門》,起碼這是一個清楚的故事。

所以像我這樣一個,故意沒看《花樣年華》,就去看《2046》的人,以為下場會是死在電影院裡。錯了,這部片實在精采。

精采的地方,不在於我是否真的看懂了王家衛的影射,每個跟梁朝偉互動的女人,都是在影射他作品之前的關係,甚至是《花樣年華》片中周慕雲對於蘇麗珍念念不忘的影射,或者他不斷尋找蘇麗珍的感情替代品。而是這的確是一個說的清楚的故事。無論電影開場是周慕雲幻想的片段,或者他在敘述人稱所做的時空跳躍(他前前後後交代章子怡飾演的白玲,與鞏俐飾演的蘇麗珍,兩人如何互相影響了周慕雲,改變了她們與他的緣分)。電影在小說〈2047〉的片段,還有作者本人所遭遇的現實游走,這一切是如此的行雲流水,儘管這是導演重新剪接的成果,卻也不得不叫絕。

而這個故事,從香港、新加坡、到想像的科幻世界,其實場景真的就那麼幾個。旅館的房間,一個走廊,一個屋頂,一條馬路,了不起就多了幾個吃飯的大排檔、賀客雲集的餐廳,未來的列車。不過電影的攝影卻很高明,鏡頭始終集中在演員的上半身(正確地說,胸部以上),還有演員的臉部,用這樣的方式強迫他們一定要集中全力演出,也避開場景必須要完整呈現所帶來的相關製作壓力(達到一景數用的省錢辦法)。當周慕雲跟白玲又在應酬場合重逢,鏡頭拍攝他們彼此迎面而來,一下子提升整個畫面的戲劇張力;如同露露在舞廳與周慕雲相遇,或者與人爭執時,同樣的走位與取鏡又出現了。但是卻不讓人感到乏味,反而有種似層相似的趣味。

我承認《2046》就像一個沒有真正故事的故事,梁朝偉不斷地旁觀他所遇到的曠男怨女,也不斷地捲入他們的感情紛爭。無論他對王靜雯的出手相助,或者他跟白玲生張熟魏的逢場作戲,其實這次周慕雲到底怎麼了,並沒有答案。他還是想念著張曼玉飾演的蘇麗珍,他還是在悔恨某些感情一旦錯過了,就無法回頭。可是你知道嗎,王家衛的魅力就在於把這些風花雪月的瑣碎,拍的賞心悅目。

不是隨便哪個導演,把長相漂亮的人湊在一起,就能有迷倒眾生的光芒。有多少偶像劇讓你看不下去呢,對不對?

而我突然想念當年沒看懂的《阿飛正傳》,不只是因為我想念張國榮的風采,而是我想知道當年是否忘記退一步來欣賞。


《鐵男躲避球》Dodgeball

為什麼《鐵男躲避球》會這麼好笑又這麼好看呢?答案是:人類的劣根性。

對的,「人性本惡」本來只是一種哲學理論,但是到了好萊塢名不見經傳的編導勞森馬修托波手上,就是一種叫人瘋狂爆笑的趣味。這部片看似在胡鬧,也的確是分分秒秒都在胡鬧,以求觀眾哈哈大笑,然而卻又掰出自圓其說的劇情。連鎖健身房與破爛健身房的商業競爭,因為企業主無所不用其極的排擠,使得小市民必須自立救濟,參加古怪的躲避球運動贏得獎金,免於倒店的命運。當然,他們唯一的生路很快就佈滿荊棘,也就是財大氣粗的班史提勒。

《鐵男躲避球》擺明了就是在「整人」,這部片在每一個細節都能想出挖苦人的手段,從肌肉猛男被影射為胸大無腦,瘦弱體型的被譏笑弱雞,金髮美女被誤認是脫衣舞孃,體重過重的人被弄成花痴,英俊男就一定心胸狹窄踐踏情敵,東方人都是神經兮兮,坐輪椅的人嗓門大又愛生氣,有錢人就是壞心腸,沒錢人就嘴巴賤,東歐居民就一定長相醜........幾乎社會上形形色色的人,通通是這部片修理的對象,他們通通被描寫的古怪且愚蠢,做出各種好笑的事情,印證了我們內心深處的刻板印象。妙的是,這種觸犯眾怒的手法,卻有一種洩恨的喜劇效果,它把我們內心深處對某人(或者說,某類型的人)的各種不滿,全部正大光明浮上了檯面。於是你看到每個人都有缺點,每個人都有蠢事可嘲笑。

然而這部片修理的對象,還隨著劇情發展不斷地擴大,編導自己掰出來的躲避球規則,基本上就是整人第一、砸人第二,球場上的運動精神蕩然無存,要打贏這場比賽就是「犯賤」!連同說話天馬行空的球賽播報員,那種只有自己聽得懂的播播方式,都是《鐵男躲避球》在修理的範圍,簡直把整個社會描寫成群魔亂舞。

所以我超喜歡這部片,周星馳的《少林足球》是在好漢不斷吃虧中,以愛情與自信踢出了光明,《鐵男躲避球》恰好顛倒,主角們必須比反派還要奸詐才能抱走冠軍,如同《芝加哥》的三人組靠顛倒黑白才能功成名就。《鐵男躲避球》給我們示範了一部瘋狂喜劇的極限。

2004年10月10日 星期日

《心戀》

一對彼此有好感的男女,一起去偷摘水果。在女孩的把風下,男生順利摘到水果,然後兩人肩並肩坐著,男生把水果剝皮,說要餵女生吃,結果當女生把嘴張開,他一個反手就把水果塞進自己嘴裡,咬了一大口。女孩見狀生氣了,說有什麼希罕,我自己也有,當她自己剝皮時,男生讓步了,把剩下的水果給她吃,然後趁機親了她。


以上是常見於所謂「瓊瑤」三廳式文藝片的情節,令人納悶的是,這個橋段又再度出現於一部叫做《心戀》的文藝片。

你可能會想,《心戀》也許是以六零年代為背景的文藝片,就像《愛情趴趴走》是以洛赫遜、桃樂斯黛為模仿對象的復古文藝片。

錯了,《心戀》的時空背景是二十一世紀,2004年的台北。所以叫人想不透的理由是,為什麼《心戀》還要2004年的台北男女,用瓊瑤的方式在談戀愛呢?

當我在看這部片的時候,突然想到《我的野蠻女友》之所以會誕生的理由,可能是因為導演郭在容一開始要很正經地拍文藝片,但是當他把所有的資料蒐集,發現文藝片永遠都是那些LKK的公式後,他決定要來一次顛覆,不按牌理出牌的方法來安?o些橋段,最後就變成我們看到,十分精采的《我的野蠻女友》。事實上,《我的野蠻女友》跟《心戀》的確有幾個類似的元素:

第一、男女主角頭一次見面,再搞不清楚對方的狀況下,都糊裡糊塗上了飯店,但是卻沒發生性關係。

第二、電影都大量引述古典樂曲。《我的野蠻女友》是卡農,《心戀》大彈蕭邦。

第三、男女主角雖然墜入愛河,卻因為有一方無法忘懷之前的戀情,以致於始終有股無法排解的悲傷,影響到後來感情的經營。

我舉出這三個安排,不是在指控《心戀》企圖模仿《我的野蠻女友》,而是要說明,在觀眾印象中,被歸類到「瘋狂喜劇」的《我的野蠻女友》,其實從頭到尾都充斥著許多愛情文藝片的必備橋段,也充滿了瓊瑤電影的公式。公式不是罪過,要端看電影創作者如何安排、推陳出新,靈活地運用,就不會讓作品顯得過時與腐舊。相反地,只是死板地重覆著公式、重複著橋段,才會顯得落伍與過時。

《心戀》犯的最大毛病是,編導不知道劇中人「應該」活在二十一世紀,不斷安排劇中人出現在不合時宜的場景,冒出稀奇古怪的台詞。例如當男主角為情傷神,在酒吧買醉時,他的好友出面制止:「老天該給你的,都給你了;老天不該給你的,也都給你了!某某某,你可不可以停止糟蹋(還是『作踐』,我記不得了)自己!」在說完這句話後,男主角應聲醉倒、跌倒在地,他的友人連忙向旁邊的人解釋:「他不是這樣的人,他是個藝術家,他很有才華的........」

還有一個很奇怪的橋段,是失戀的女生,在一個善良男孩的陪伴下,在海邊看日出散心。不料因為雲層太厚,沒有日出可看,有點沮喪的女生於是騎了男孩的機車,從堤防上衝下去,摔成了重傷。奇怪,從堤防飛車不是成龍在《警察故事》系列的專利嗎?!

我不能說看《心戀》沒有收穫,我最大的收穫是,發現其實台灣的演員比我想像的優秀。蘇慧倫、張永智、林佑威、吳立琪,都在這個古怪的劇本裡頭,演的很賣力。雖然我不是很欣賞張永智的語氣,感覺上有點突兀,不過這可能是因為他的角色是個在大陸成長的音樂家(關於這個推測,電影並沒有解釋),所以還行得通。

不,看這部電影並不難受,其實你還會跟我一樣,因為很想知道究竟劇中人在幹嘛,所以聚精會神地看下去。然後當電影演完時,你會發現,原來你想真正知道的不是劇情發展,是編造這些劇情發展的編導,究竟是從哪個星球來的,所以他們才會在二十一世紀的時空中,塞進將近四十年前才會有的電影台詞與橋段,卻完全不覺得有任何邏輯上的衝突。他們也沒有察覺到,在法國流浪的女主角,其旁白的心境是一個接近三十歲的成熟女子;但是這個女主角之前在台灣墜入愛河時,還是著只知道音樂、什麼人情事故都不懂的女生。她的轉變是從何而來呢?只因為買了機票,直飛法國的關係嗎?

奇怪的是,這部片宣稱耗資兩千八百萬新台幣,還得到新聞局的電影輔導金贊助,還有統一夢公園生活事業股份有限公司的投資,應該是不會犯這種毛病的,結果該出錯的地方就會出錯。你知道嗎,這些出錯的地方,跟台灣開放外片進口的拷貝數量無關,跟台灣的電影政策無關,跟台灣觀眾的喜好也無關,是跟電影創作者本身自己的功力有關。他們常嘲笑「流星花園」等偶像劇的刻板、不食人間煙火,結果自己拍出來的比偶像劇還要令人昏倒。最起碼,台灣的偶像劇不會跑出時空過時的台詞。

台灣電影工作者的所遇到問題,終究還是自己的問題,請不要繼續怪到大環境。真的,因為,二十一世紀的青年男女談戀愛時,並不會說那些文謅謅的台詞、做那些雞皮疙瘩掉滿地的蠢事。請回頭去看《我的野蠻女友》,就知道自己落後現實多少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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